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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担心什么

        沈则麟喜欢祁景琛。

        沈则鸣从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也不敢想。

        他永远记得沈则麟拿着像素不好的旧手机来质问他的样子——

        沈则麟的表情是那样嫌恶,似乎连脸上的每一根寒毛都透露着对同性恋的憎恶。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沈则鸣,用最不屑、最厌弃的语气,说沈则鸣是卖屁股的下/贱/胚/子,空长一个脑子,只知道和男人搞在一起。

        甚至,他是那样恶狠狠地、轻蔑地,用戒同所的少年跳楼自杀的悲惨结局,诅咒祁景琛。

        这样排斥憎恨同性恋的沈则麟,这样不在意祁景琛生死的沈则麟,怎么可能喜欢同样和男人搞在一起的祁景琛呢?

        沈则鸣怔怔地低下头,攥紧手里的脉动。

        可是一切似乎都有迹可循。

        沈则麟不亲近人,但异常喜欢黏着祁景琛,讨厌他和祁景琛有任何接触,想方设法把他从祁景琛身边赶走;知道祁景琛出国的消息后,第一时间逃课跑去机场......

        太多了,沈则麟喜欢祁景琛的证据。

        如果这样,那么当年沈则麟逼迫他们分开的举动,是不是早有预谋?

        沈则鸣突然觉得很恶心,就像吞进一块糊满冷油的过期蛋糕,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搅得胃部发痛痉挛。

        “哥?沈哥?”方域见他迟迟不说话,脸色不太好,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还好吧?怎么了?”

        沈则鸣按住胃,惨白着脸摇了摇头,“我没事。”

        “沈则麟和祁景琛的事,可以再多讲一些吗?”

        沈则鸣闭了闭眼,接收到方域困惑的眼神,他勉强扯了扯嘴角,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只是想多了解了解他。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们提过,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平时在家他也不会主动跟我说这些。”

        “作为哥哥,我总觉得不称职。”

        闻言,方域有点心酸地看了他一眼,可能被他的一番话打动了,随即点头答应下来,“行,沈哥,我都告诉你。”

        在宿舍里,方域和沈则麟关系最好,自然知道得更多。他仰头灌一口脉动,一抹嘴道:“哥,你知道男生早上都会那啥吧。有一次出去玩,我跟沈则麟一个房间,早上醒过来就看见他躲在被子里弄那玩意,我开玩笑问他当时脑子里想的谁,他没告诉我。后来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终于给套出来了。”

        答案是什么,不用方域多说,沈则鸣也知道。

        他面无表情地“嗯”一声,攥着瓶子的手指用力到发白,“还有吗?”

        “我想想啊。”方域停顿片刻,继续说:“哦对,上学期我们学院有去m国的交换生名额,则麟争取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拿到,难受了整整一个月。听他说想去m国找人,现在想想,他应该是想去找祁景琛吧。”

        沈则鸣没有接话,过了会儿,他听到自己问方域:“祁景琛呢?他有联系过沈则麟吗?”

        “应该没有吧。”方域道,“没听他提起过。”

        顿了顿,方域长叹一口气,感叹道:“则麟说他喜欢那位祁医生快十年了,梦话都是喊人家的名字,真不容易。沈哥,你现在知道了,咱俩一起帮帮他呗,争取把他俩撮合在一块儿,也算是好事一桩。”

        说着,方域扭头看沈则鸣,是很诚恳的邀请。

        沈则鸣看他一眼,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这时候,沈则鸣看到不远处正向这边走来的祁景琛和沈则麟,两个人估计刚从过山车上下来。

        沈则麟神采奕奕,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刺激兴奋中走出来,仰头跟在祁景琛旁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好几个游戏项目都在这时候同时结束,不大的小广场刹那间涌出许多人。

        突然,一个调皮的小孩小炮弹似的直冲冲朝沈则麟撞去,祁景琛拉了他一把,惯性作用沈则麟几乎整个人倒进祁景琛怀里。

        沈则麟立刻露出令人作呕的娇羞情态,恨不得黏在祁景琛怀里不出来。

        哪怕祁景琛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这一幕被沈则鸣看在眼里,只觉得异常刺眼。他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别开了眼。

        方域的一席话像一根刺,深深地,直捅心脏,他没法忽视,也没法靠自己拔出来。

        两人越走越近,方域开心地站起来冲他们使劲挥手,“这儿呢这儿呢!”

        没多久,沈则麟和祁景琛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方域挺八卦地冲沈则麟挤眼睛,沈则麟翻他一个白眼,没理他。

        椅子是条宽敞的连凳,方域坐最左边那头,沈则鸣挨着他坐,右边刚好还剩两个人的位置。

        等沈则鸣注意到身边多了个人的时候,沈则麟已经一屁股卡在他和祁景琛中间,后脑勺对着他,兴致勃勃地和祁景琛讲话。

        祁景琛和沈则麟太近,和他又太远。

        心里顿时升起一股烦躁,沈则鸣忍了又忍,手里的塑料瓶子被他捏得凹进去,偏祁景琛嘴角挂着笑,一副温柔邻家大哥哥的模样。

        也许是沈则鸣的目光过于炽热,祁景琛忽然抬眼朝他看过来。他眼尾笑意尚存,但不是给沈则鸣的。

        四目相对,沈则鸣看着祁景琛眼里的笑意褪下去,极淡漠地扫他一眼,撇开视线,像刻意的冷落。

        时间接近中午,气温渐升,空气也热起来,沈则鸣感到胸口憋闷,呼吸道像塞了团棉花。

        塑料水瓶暴晒在阳光下,里头的液体有些发热,他握着瓶子起身,三个人同时抬头看他,沈则鸣却只盯住沈则麟,片刻后,又盯住祁景琛。

        沈则麟无辜地回看给他,“哥,你盯着我干什么啊?”

        沈则鸣没说话,仍然盯着祁景琛。

        空气凝滞住,像场无声的角力。祁景琛冷静地同他对视,三十秒后,终于肯开口说话:“怎么?”

        又是如出一辙的冷待,和端午那天在沈家一模一样。沈则鸣说不好是什么心情,可能有委屈,有不解,有生气,糟糕的情绪全都裹成一团在他心尖发酵、搅动。

        但他只是缓缓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的:“上厕所。”

        说完,他抬腿向三百米处的公共厕所走去。

        他在厕所门口的墙角点了支烟。

        祁景琛总是这样忽冷忽热,昨天尚且在浴室吻得难舍难分,今天就冷漠得乃至不想看他一眼。

        扪心来讲,沈则鸣可以接受这样的忽冷忽热,毕竟他永远欠他。

        可他没法接受祁景琛的冷是因为沈则麟。

        这时手机响起来,方域给他打电话,说他们在厕所斜对面的鬼屋入口等他。沈则鸣应了一声,挂断电话,掐了烟走过去。

        但等他走到鬼屋门口,只看到祁景琛一个人,方域和沈则麟都不在,沈则鸣走上前沉默地站着,没主动跟他说话。

        祁景琛却凑过来,“抽烟了?”

        “嗯。”沈则鸣闲眼望着前方的海盗船。

        祁景琛似乎想说什么,但方域和沈则麟已经拿着票走过来了,他看了沈则鸣一眼,什么都没说退了回去。

        “可算是买到了。”方域把票分给几人,递给沈则鸣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对了哥,你不是胆小吗?能玩这个吗?”

        “你要是不能玩,那我......我也不玩了,在外面陪你,让则麟和——”

        他话没说完,立刻被沈则鸣截断了:“能玩,走。”

        方域为难地看一眼沈则麟,讪讪闭上嘴。

        近几年流行密室逃脱,欢乐谷的老总赶时髦特地翻新了鬼屋,立志打造一款鬼屋与密室逃脱共融的恐怖游戏,因此他们刚进去,就被工作人员领去一个看起来阴森森的会议室,讲解游戏规则和故事背景。

        沈则鸣对这些本来就没有兴趣,跟进来纯粹是不想让祁景琛和沈则麟单独相处,所以根本没有仔细听规则。

        十五分钟后,工作人员给他们每个人发了一张救命卡,说不想玩可以凭此卡退出游戏,然后就带着他们去换衣服。

        故事背景发生在民国,服化有点复古的意思,沈则鸣嫌麻烦挑了身水绿色的长衫,他换好衣服走出来却见方域和沈则麟都一脸苦恼地站在祁景琛旁边。

        见他过来,方域连忙向他求救:“哥,祁哥不肯换衣服,你快劝劝他。”

        沈则鸣心里有些好笑,面上不显,只淡声道:“他有洁癖。”

        祁景琛于是冲他挑眉。

        方域闻言露出沮丧的表情,和沈则麟对视一眼,不太开心地走进去换衣服。

        沈则麟和方域进去后,更衣室外面没人,祁景琛突然靠过来,食指搭上他的肩,眼睛在他腰腹间巡睃,片刻后,他叫他:“沈老师。”

        这衣服颜色挺衬沈则鸣肤色,立领斜纹盘扣,收腰的款式,长到脚踝,穿在他身上倒真有点民国教书先生的儒雅书卷气。

        沈则鸣睨他一眼,没说话。

        等方域和沈则麟换好衣服出来,工作人员递来眼罩,牵引着他们往里走。

        走了一小段路,工作人员放开他,轻声说可以了。沈则鸣取下眼罩,这是一条铺着地毯的走廊,视野范围内一片漆黑,只有尽头亮着一盏昏黄的小壁灯。

        整条走廊上只有他一个人,沈则鸣不由得有些慌乱,抓紧眼罩摸黑向走廊尽头走去。

        那儿有一个旋转楼梯,沈则鸣扶住扶手心里惴惴地往下走,但他走到一半,就停住了。

        楼梯底下是民国那种老式宅子的细长走道,同样只亮一盏光线昏暗的小壁灯,而在壁灯下,祁景琛依着身后的墙,微低下头,沈则麟垫脚贴在他胸口,姿势很暧昧。

        从沈则鸣的角度看去,他们在接吻。

        沈则鸣脑中嗡一下就炸了,压抑一整个上午的怒火在这一刻悉数喷涌出来,他顾不上害怕,快步走下楼梯朝两人奔去。

        他一把推开沈则麟,厉声道:“你们在干什么?”

        沈则麟一脸错愕,一时没反应过来。沈则鸣推他力气很大,后背磕在墙面的装饰画上火辣辣的疼。

        他微弓着背,眉毛拧在一起,终于回过味来,指着沈则鸣的鼻子骂:“你他妈发什么疯?推我干什么?我们做什么轮得到你干涉?”

        沈则鸣没理他,眼眶通红死瞪着祁景琛。

        祁景琛却笑了,眼中闪烁着难以描述的兴奋光芒,他慢慢直起身子,走过去扣住沈则鸣的手腕。

        沈则鸣没挣开,接着就被祁景琛不由分说地拉进了对面镶着白色花纹的欧式木门的房间里。

        木门咔哒一声落了锁,黑暗里,祁景琛掐着他的下颌,声音发沉:“沈则鸣,你在担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