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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同居了

        端午收假第一天的办公室往往最热闹,沈则鸣去得不算晚,办公桌上已经摆了一堆老师们从家里带来的粽子之类的小吃食。

        幸好他今年早有准备,道了谢他把从家里带来的蜜饯一一分给老师们,最后剩下一份,沈则鸣想了想,还是搁在祁景琛的桌上。

        往年收假这天老师们讨论最多的是家长里短、走亲戚的琐事,今年却不太一样,讨论对象变成了祁景琛。

        沈则鸣无意参与,但也留心听了一阵。

        原来说的是昨天祁景琛和刘主任侄女相亲的事。不知道唐筱回去跟刘主任说了什么,总之办公室里的老师几乎都知道了祁景琛喜欢男人的事。就连一向清心寡欲的语文老师,也是一脸吃到惊天巨瓜的八卦表情。

        听着刘主任满脸愁苦地感叹侄女遇人不淑,沈则鸣想起咖啡厅之后的事情。

        起先听见那些话,祁景琛脸绷得死紧,面色阴沉可怖,没有接话,眼睛里却像酝酿着什么滔天疾雨,又不知道什么原因,迟迟未向沈则鸣袭来。

        两个人无声地对峙,可能端午那晚的无视叫他生出许多勇气,沈则鸣甚至笑了笑,坦荡地回看过去。

        过了会儿,祁景琛点了支烟,皱着眉偏开头猛吸几口,雾白烟气斜斜飘过沈则鸣的眉骨,他抬手挥了几下,就见祁景琛瞥他一眼,掐了烟扔进桌上的烟灰缸。

        这时候祁景琛的情绪已经收敛得一干二净,他又变回最初的温文尔雅的模样,可是藏在镜片后的眼神,就像浸满霜雪的石头。

        冷感十足的链条松垮地垂在他棱角分明的颚骨两旁,他勾了勾唇,嗓音柔和:“沈老师觉悟不错。”

        停顿片刻,祁景琛又冲沈则鸣笑了下,声音和眼神却骤然冷下去,“希望你不要后悔。”

        回忆到这儿就被打断了,沈则鸣抬头,看见了刚走进门就被刘主任叫去外面走廊的祁景琛。

        刘主任嗓门本来就大,哪怕现下有意压低,但说话声仍然传进了办公室。

        “小祁啊,你喜欢男的女的我管不着,但是做人得坦诚是不是?”

        刘主任气得不轻,只是打惯了官腔,讲起气话还是一套一套的,“你说人多好一姑娘,我好心介绍给你,你反倒蒙我们,这是不是你的不对?”

        “抱歉,是我的问题。”祁景琛态度诚恳,看起来很有诚意,“改天请您吃饭。”

        后面讲话声渐渐小了,办公室一群老师都支起耳朵听八卦,可惜没听到几句有用的,就见刘主任拍了拍祁景琛的肩膀,喜笑颜开地和他一块儿进来了。

        尽管这个年代的同性恋比十年前接受度要稍高一些,但还是免不了部分人异样的眼光。之前一直嚷嚷着要给祁景琛介绍对象的几位中年教师,看见祁景琛走进来的那一刻,神情都有些不自然。

        不过祁景琛不在意,他冲几位老师礼节性地笑了一笑,唇角带笑走向自己的工位。然而刚坐下,就见几个中年教师互相使了个眼神,其中一位姓牛的数学老师被推出来,别别扭扭地走向了他。

        “不好意思啊祁医生。”牛老师走过来支支吾吾道,“之前我们不知道你......你喜欢......男人,以后啊我们不会给你介绍对象了。”

        也许觉得这样说不大妥当,末了她连忙补充道:“不对不对,那什么,你要是看上哪家...咳小伙子了,我们也、也可以帮忙说说看的。”

        说完牛老师回头看鼓搡她过来的几位老师,可惜那几位都尴尬地低着头,不理会她。

        祁景琛闻言笑笑,“好啊,先谢谢牛老师了。”

        于是牛老师松了口气,飞速跑回去。

        沈则鸣围观全程,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唇角翘了起来,所以被祁景琛捏住虎口的时候,他一下子懵了。

        他们的位置在靠窗的角落,加上隔在四周的不透明隔板,即使光明正大摊在桌上做什么,也鲜少能引人注意,更不用说这种藏在办公桌底下的小动作。

        祁景琛没有转头,眼神仍然落在桌上的黑色笔记本上,看上去是专心致志备课的模样,但藏在桌子底下的左手,却不轻不重地掐住了沈则鸣右手的虎口。

        两只手以一种极为暧昧的姿态交缠在一起,像是单纯的牵手,又似乎多了点别的味道。微烫手指覆在皮肤表面,沈则鸣下意识蜷了蜷手指,这样一来倒像是他有意迎合了。

        果然,祁景琛勾了勾唇。

        沈则鸣在心里骂了句,接着就要把手抽出来,却见那只手下滑一寸,紧紧扣住他的手腕。

        这下彻底抽不出来了。

        祁景琛眼睛看着笔记本上苍劲有力的字迹,话却是对沈则鸣讲:“沈老师心情很好?”

        沈则鸣只觉得莫名,转头看他一眼,“收假上班,心情怎么会好?”

        “那你笑什么?”祁景琛终于和他对视,声音低下去,“我喜欢男人的事被知道,你很高兴?”

        “没有。”沈则鸣速度很快地否认,淡淡道:“这是你的私事,跟我没关系。”

        “我的私事?”祁景琛眯了眯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声音低且轻,“我喜欢的第一个男人,难道不是你么?”

        沈则鸣说不出话了,好一会儿,他一点点掰掉祁景琛的手,面无表情道:“那你后来喜欢的男人,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祁景琛忍不住似的,很轻地笑了一声。

        这时上课铃响起来,沈则鸣于是干脆利落地拍掉祁景琛还搭在他腕上的指尖,起身去上课。

        收假第一天的第一节课,学生的精神状态都挺差,沈则鸣走进教室的时候,大半个班的人都趴在桌上补眠,剩下另一半不是在赶作业,就是在发呆神游。

        他叹口气,放下课本敲敲讲桌,高声道:“上课。”

        班长属于在赶作业那一拨,闻言一激灵噌地蹦起来,“起立!”

        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桌椅摩擦声,学生们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见沈则鸣没发火,都开始伸懒腰揉眼睛,大约三十秒后,沈则鸣才喊坐下。

        沈则鸣不是那种喜欢和学生扯闲话聊天的班主任,他向来一板一眼,有事说事,不管是课堂时间还是课余时间,绝不多说一句废话。简单交代了端午收假回来后的各项注意事项,又嘱咐各科的课代表认真检查作业,他就开始上课。

        今天讲的内容有些枯燥,底下的学生逐渐昏昏欲睡,眼见撑不住趴在桌上睡觉的人越来越多,沈则鸣没什么办法,他不像其他老师那样会调动课堂气氛,只能借助辅助工具。沈则鸣停下来,从u盘里选了一首节奏感强的英文歌播放。

        激烈的鼓点声把睡梦中的学生拉回来,一首歌放完,沈则鸣继续讲课,变故就发生在这一刻。

        后排不知道发生什么,只见周骁大声骂了句“操你妈”,下一秒就举起凳子猛地砸向自己的同桌彭曲。

        他力气不小,凳子断了一条腿,顷刻间就有大量鲜血从彭曲的后脑勺涌出来。

        沈则鸣眼前一阵恍惚,彭曲倒在地上,周骁手足无措站在一旁,场面非常混乱,各种声音混在一起,连同彭曲血肉模糊的后脑勺,像一把刀不停在沈则鸣脑海里翻搅。

        已经有学生跑去办公室通知刘主任,沈则鸣面色发白,用力闭了闭眼,先打了120,鼓起勇气走下讲台。

        没人知道他晕血。

        越靠近彭曲,血腥味越扑鼻而来,看着地上那滩浓稠暗红的血迹,沈则鸣避无可避地想起很久之前在医院被按住抽血的经历,耳鸣和眩晕接踵而来,大量液体从喉间涌出,等他意识到什么,耳畔充斥着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觉恢复,一道低沉且熟悉的声音涌入脑海,“沈则鸣!醒醒!”

        沈则鸣费力地睁开眼睛,入目的是祁景琛紧蹙的眉心,和盛满担忧的眼神,他一时愣住,眼前浮现出很多过去的画面。

        他长久地凝视祁景琛的眼睛,直到另一个人的声音出现,沈则鸣才移开眼睛。

        是校医室的医生,“沈老师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则鸣微微活动一下身体,这时候才发现祁景琛靠坐在窄小病床上,而他则躺在祁景琛怀里,一只手甚至紧紧抓着对方的手指。

        沈则鸣顿时有些脸热,摇了摇头,忙不迭松开手直起身子离开祁景琛的怀抱,“没有了,谢谢。”

        校医点点头,“那就好,你刚刚晕倒的时候,真是吓坏大家了。”

        “抱歉。”沈则鸣抿抿唇,想到晕倒前的场面,连忙问道:“彭曲怎么样了?送去医院了么?周骁呢?”

        “彭曲送去医院了,情况怎样暂时不清楚。”祁景琛慢慢坐直身子,胸口不经意贴上沈则鸣的后背,“已经通知双方家长,周骁也在医院,刘主任和校领导跟过去处理了。”

        这时外面有人喊,校医就顺手带上门出去,祁景琛捉住他一只手臂,沈则鸣僵了一瞬,却也没有轻易挣脱,“你......你怎么在这里?”

        祁景琛没接话,过了会儿低声问道:“为什么晕血?”

        沈则鸣不知道,他晕过去之后,整个人都在发抖,紧紧揪着闻讯赶来的祁景琛,在他怀里缩成一团小声抽泣,像是正在经历什么可怕的情景。

        “很多年了。”沈则鸣无意多谈,避重就轻道:“可能是体质问题。”

        但祁景琛显然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他抬起沈则鸣的左臂,指着手肘处的一个很小的针眼说:“这是什么?”

        沈则鸣今天穿了短袖,因此能够明显地看到上周抽血时留下的针眼,若是祁景琛再往上翻,大概可以看到一片青紫的、因为长期扎针留下的痕迹。

        沈则鸣很快抽回手臂,垂着眼道:“没什么。”

        “沈则鸣。”祁景琛眸色发沉,“你是不是......生病了?”

        可能有那么几秒,沈则鸣鼻头发酸,但他很快收拾好情绪,淡淡地看一眼祁景琛,语气不太好地道:“跟你有关系么?我们只是同事,你越界了。”

        祁景琛没说话,眼神慢慢冷淡下去,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拿过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关上门走出去了。

        沈则鸣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呆愣片刻,起身赶去医院。

        他到医院的时候,刘主任正在与彭曲的家长交涉,周骁被周蕙心拧着耳朵站在墙角,瞥见沈则鸣,无措小声地叫了他一声。

        沈则鸣点点头,周蕙心也很疲惫,据医生说彭曲的情况不太好,周骁那一下砸下去,几乎要了彭曲半条命。

        “当时怎么了?”沈则鸣说,“为什么要对彭曲动手?”

        周骁扁扁嘴,倔强地偏开头不说话。

        见状周蕙心又是一巴掌呼在周骁头上,“沈老师问你话么,好好说!你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

        恰好刘主任和彭曲的家长说完,嘴里咬着根没点着的烟走过来,他冲周蕙心点了下头,又朝沈则鸣招招手。

        沈则鸣走过去,刘主任叹口气,说:“现在情况有些复杂,彭曲的家长不接受赔偿,一定要告周骁故意伤害罪,让周骁坐牢。”

        “周晓也是,问他什么都不说。”他错了搓脸,“彭曲又这样,唉。”

        沈则鸣成为老师以来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下意识把错误往自己身上揽,“对不起,刘主任我——”

        “你道什么歉?”刘主任瞪他一眼,“这不是你的问题,别什么事都算在自己头上。”

        两个人又站了一会儿,刘主任就催他回去休息,“你在这儿也没什么用,刚才不是还晕了么?回去歇会儿,下午还得上课。”

        沈则鸣只得打车回去,下了出租车,他在小区门口的小吃店随便买了点吃的,走路回去。走到二楼和三楼的交接处,就皱眉停下脚步。

        现在不过上午十一点,本该在学校上课的沈则麟却抱着个书包蹲在他家门口。

        沈则鸣踏上台阶,从包里拿出钥匙,没什么表情地说:“你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你家?”沈则麟猛地站起身,瞪大眼睛吼道:“这怎么是你家?”

        不知道他发什么疯,沈则鸣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三秒后,就见沈则麟刷地白了脸,“你和祁景琛同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