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钟心又一次看见那个男人。 仍然是一身低调黑衣, 鸭舌帽,看不见五官——明明在人群里极不起眼的装束,身上的复杂气势却格外凸显。 在她送枝枝去幼儿园的路上, 在和邻居点头寒暄的时候,在超市货架前选购商品的时候。 似乎总有一道视线胶黏在她身上, 总有一股气息追随着她,总有一个黑色的影子浮在她眸光边缘。 钟心脚下如踩云雾, 一整日都是浑浑噩噩,心不在焉。 买错了东西,做菜放多了盐,失手打碎了碗。 “妈妈,你的手划破啦。” 手指渗出鲜红的血, 滴在地面触目惊心, 枝枝跳起来哇哇乱叫。 钟心下意识摁着指尖,心里仍然在想—— 这都是错觉。 丁骞已经死了。 他死在东南亚茂密的森林里,死于当地武装冲突的枪林弹雨, 唯一带给她的遗言是让她过自己的生活。 只是一个路人, 一个错认的侧脸。 傍晚她照常带着枝枝去河边散步,只是仍然魂不守舍。 没有注意枝枝的小辫子歪掉, 也没有注意枝枝丢了自己心爱的小鸭子。 “妈妈,我就是丢在这里呀。怎么到处都找不到?” “枝枝, 你带出来了吗?” “我一直攥在手里,刚刚, 刚刚还在。” “天黑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枝枝跺脚:“妈妈, 你一点都不专心, 你一整天都不跟我说话。” “枝枝……”钟心思绪烦乱, “别闹了,回家好吗?” 隔着枝桠花丛,有男人嗓音粗砺喑哑:“枝枝,你的小鸭子掉在这里。” 那嗓音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钟心身形猛然一僵,眼睛瞪圆,不敢置信地张口。 说不出任何话来。 丁骞攥紧手中的黄色小鸭,这种柔软可爱的儿童玩具在他宽大粗糙的手里是如此违和。 以至于心里灌满某种酸楚的奇异感。 男人拂开面前的树枝,长腿跨过来。 一双暗色的沙漠靴踏入母女俩的视线。 他跨出的这一步—— 足足晚了六年。 视线再往上。 男人有张岩石般棱角分明的脸,气质凌厉得像一把嗜血的尖刀。 仅仅是这个距离,几乎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气。 几步的距离。 在钟心眼里如慢镜头一般漫长无涯。 她心跳加速,说不出的震惊仓皇,全身像寒风中的落叶一般发抖,喉咙被扼住无法发声。 那一瞬如同被巨浪吞噬,或洁白或混浊或黑暗的浪潮将她席卷入深海,无法喘息,无法呐喊,胸臆被洪流穿透,血肉模糊的一片。 丁骞摊开手,一只小小的黄色小鸭躺在他的掌心。 唇角露出模糊的微笑:“枝枝,它在这儿。” 又沙哑抑制着喊她的名字:“心心。” 陌生的成年男性的面孔,极具压迫力的身高和气势。 枝枝自觉害怕,躲在钟心身后:“妈妈,他认识我们吗?” 钟心缓缓挺身,护住身后的女儿,发烫的眼眶让她视线模糊。 根本看不清眼前人。 “你,你……有人告诉我,你死了……” 第(1/3)页